15岁那年冬天,母亲因为疲劳过度猝死在车床前,半个月后,一直被诅咒的父亲赶来了,跪在母亲的遗像前涕泪长流。
我随父亲回到阔别已久的小镇,父亲待我很好,殷勤地嘘寒问暖。这一切又怎能消除整整六年的仇恨?六年前,他为了圆满自己的"女孩儿笑了,说可以写在附言栏里的。我有些窘,笑了笑,转身走了。在很多不能安眠的日子里,我会想起骑在父亲脖子上的快乐童年,想起父亲离去时含泪的"对不起"……毕竟血浓于水,但习惯仍让我把爱写在不令人注意的一角。
四个月后,我从代理手中接过父亲病危的电报。
当我从美国的长滩飞回家中时,昔日身材魁梧的父亲已静静地睡在狭小的骨灰盒里了。
我来到父亲的书桌前,恍然见玻璃板底下,工工整整地压着一张狭长的纸条,正是从包裹盒上仔细剪下的那行字"爸爸,我爱你!"
伯父进来,哽咽着说,最后那些日子里,你父亲只要有力气,就拿着那只剃须刀,贴在早已刮得干干净净的脸颊上。父亲还时常和他说,那次在洗漱间晕倒时把刀摔了一下,用起来也没事儿,儿子买的,就是好啊……
抚着剃须刀黑亮的手柄,感觉到父亲曾经的手温,我不禁如雨下。这些年来,自己的偏执与冷漠在父亲心底留下了多少创伤,而他却只记得我的好,只记得这来得太迟的剃须刀。
父亲故去已三年了。每年父亲的忌日,我总要拿出那只剃须刀,充足电,然后必恭必敬地放到父亲的遗像前。只愿它能让天堂的父亲看见,又能在父亲的手里轻快地转起来,替我吻一吻父亲那一脸的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