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下雪的时候算是盛景。乍开始雪花紧锣密鼓铺天盖地而来,久了,缓下来,成了徐徐状,就像人一时的情绪浪潮,狠狠宣泄之后便不再那么凶猛。雪住之后,一切归于寂静,原野中最好的莫过于那一轮暖阳。
早晨十一点的太阳远远地射来橘色光芒,稀稀拉拉地洒得很开,眼前景物瞬间亮起来,与白蒙蒙的背景有了对照。这时候光线还不刺眼,田野里铺了层厚雪,落上光,静悄悄的。
从路的尽头晃荡过来挤挤挨挨的羊群,鼓囊囊的肚子颤颤悠悠,阳光染在羊身上,泛起一层金黄。赶羊人看起来也精神了些,阳光在他冻红的脸上停留,像是燃起一道火光。
十二点的阳光有了温度,扑腾进车里,起初是蜻蜓点水般慢慢地在脸上闪耀,整个人便被激活了似的,有了讲话的欲望。
走进贝林哈日莫墩乡,房屋多起来,路边屋舍的外墙上堆放着一些近乎黑色的棉花秆,阳光下颜色又深了些。作燃料还是加固围墙不得而知。我们沿着主街道向东走去,天色明朗,风吹得也舒服。路边笔直的杨树直插入云霄里去,落尽了叶子,天地之间更是亮堂,阳光毫无遮拦地洒在身上。
走了有一段路,觉出疲惫,进到路边的小卖铺,店内摆了张四四方方的木桌,挤着些男人女人,围了一圈聊天。店主站一旁,能随时迎上进店买东西的人,亲切地招呼着,不生分。店门外阳光斜照在墙上,安安静静的,走过去,置身于那一面墙的阳光里,微闭着眼睛,暖了身体,然后安安静静地走开,互不打扰。
有人连着气吹着呼哨,从北边的芦苇丛起,落进南边的荷花池。冬天的寂静真有点骇人,还能隐约地听到远处的市井声浪。
呼哨声响过,身旁的他像是放松下来了似的,活动起来,直到身体的各个部位都是自由自在的,呼吸也是顺畅的。
阳光在毫无察觉中退了回去,山峦冷冷地蒙上一层寒意,渐渐失去了它的轮廓。他轻轻地把棉衣的领子竖起来,围巾狠狠再次扎紧。两条眉毛像是要连在一起,真是浓密,好似冬天的寒冷都一股脑地藏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