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欣赏
美文摘抄经典美文情感美文伤感美文爱情美文原创美文
文章荟萃
爱情文章亲情文章友情文章心情文章励志文章百家杂谈百科知识
散文精选
散文随笔优美散文抒情散文经典散文爱情滋味感悟生活
心情日记
随笔幸福快乐感伤难过无聊思念寂寞随感
诗歌大全
现代诗歌古词风韵爱情诗歌伤感诗歌赞美诗歌谈诗论道
短篇小说
爱情小说青春校园都市言情故事新编微型小说现代小说
故事大全
情感故事感人故事童话故事爱情故事哲理故事鬼故事
好词好句
经典句子爱情句子伤感句子哲理句子搞笑句子唯美句子英文句子个性签名祝福语精选
作文大全
小学作文初中作文高中作文中考作文高考作文优秀作文

炸炮米花

发表时间:2024-02-02  热度:

  有时候想起童年时代,在那初冬季节里,要么是阴冷的天气,要么是大晴天,有北风吹的地方,还是很冷。大人们在冬闲里,靠着向南或向东的墙根下,手笼着一个泥瓦火炉,扎堆聊着闲话。我们这些小孩也凑到大人跟前,听他们聊天,还能听到一些古往今来的故事。

  这时候,忽然听到邻近的村庄传来一声“轰隆”的炮响。还能把树上的鸟雀儿惊得乱飞。也把我们惊得一愣怔,问:“是么事响啊?”大人们说:“炸炮米花。快回家去,找你妈要一碗米,炸炮米花。”

  “为么事不到我们这儿炸炮米花呢?”我们疑问,“何家坟这个地方大着哦!”

  大人们解释说:“炸炮米花的人在邻村里被人家牵扯着,来不了我们这儿。你们要吃炮米花,就到邻村里去。”就在我们说话的时候,又传来炸炮米花的响声。

  听声音传来的方向,是从西边传来的响声。大人们说:“是在刘家地坪炸炮米花。”

  大人们的判断是准确无误。这时候,袁家老奶奶一手拎着布口袋,一手提着小捆的木柴从家门口出来。有人问她到哪里去。她回答道:“不是听到了炮响么?到刘家地坪炸炮米花。”她抖了抖手中拎的口袋,“是米。有时候饿了,冲上一碗炮米花喝,还能止一下饿。”她的话语勾起了我的馋虫,感觉到肚中饥饿。也唤醒我味觉,那香喷喷的炮米花在眼前晃荡。

  “袁奶奶,等等我。”我跑上前去,“我也看炸炮米花去。”

  袁奶奶说:“回家拿一碗米,拿一点木柴。”

  我说:“我去把炸炮米花的师傅请过来,在我们这儿炸炮米花。”

  “好。这个办法好。”在墙根下晒太阳聊天的大人们附和说,“在我们这里炸炮米花。大家都能炸一炮。”

  袁奶奶边走边说:“我能请得动炸炮米花的师傅么?”

  “能。一定能请得动炸炮米花的师傅。”那些大人们还在鼓气。我就跟在袁奶奶身后,看炸炮米花,也去请炸炮米花的师傅。在路过我家门口的时候,我跑到家里给母亲说:“我去请炸炮米花的师傅。”

  母亲明知故问:“哪里来的炸炮米花的师傅哦?”就在这时,又传来炸炮米花的爆炸声。我说:“你听,就在下面的刘家地坪炸炮米花。”

  “走啊!”袁奶奶在门口催促道,“你要不去,我走了啊!”

  “来着,”我跑了出来,还大声喊叫,“请炸炮米花的师傅。大家都准备着大米、木柴,好炸炮米花。”在这个冬天里,有炸炮米花的爆炸声传来,我高兴得像狗儿一样,在袁奶奶身前身后跑来跳去。

  我们向西走去,顺着缓缓下坡道路,不到五百米的路,就到了刘家地坪。母亲知道我曾经在刘家地坪砍过钓鱼竿,又有袁奶奶跟着,就放心让我去看炸炮米花。

  刘家地坪是在海螺湖下,流水绕着他们村前而过。水堰与人户有一定距离,中间留有很大的空间,就是空地。炸炮米花的工具就支在空场地上,有很多人在那里看炸炮米花。他们主要是炸炮米花,那个年代,没有什么副食,要吃糕点之类的食品,还要凭票供应,才能购买。而且,乡村的经济就困乏,哪来钱买那些东西。只好就地取材,用自家的大米、红薯条、干合页之类的食品炸一炮。

  袁奶奶带着我走到了炸炮米花的跟前,已经有了一列长队摆在炸米花师傅的身后,有的是萝筐,加一小捆木柴;有的是口袋,加一小提篮的松果壳。袁奶奶提着口袋和木柴来到师傅跟前,说:“我是上面谌家院,能不能让我先炸一炮。”

  “不行。”炸炮米花的师傅一手摇着炮一手拉着小风箱,头也不抬地说,“到后面排队。大家都是四乡八邻的乡亲,谁人都是先来后到。”

  这时候,又有人提着东西走来,也是炸炮米花,正要往前挤。站在旁边的一溜人说:“不许插队。到后面排队。”

  袁奶奶也只好向后去,她数道:“一,二,三,四……”她站在最后的那个人后面,“我是十二位。”我悄悄地扯了扯她的衣角说:“你是在他的前面。”她一看,那是一个男子汉,就不与人争了。

  炸炮米花的周围不仅有很多人,而且还有狗儿、鸡子在抢食炸飞了的炮米花。

  又是轰隆一声响,巨大的声音随着气浪传在空中。白花花的米花被冲进一条长口袋里。炸炮米花的师傅让人拿来萝筐,解开口袋,倒出炮米花。然后,他又扎上口袋,回到他的炮前,坐在一把矮凳子上。

  我凑到跟前,仔细看那炮米花的师傅。他个子不高,微胖的身材,四方大脸,大概常年累月在炸米花的炮火前烤的原因,脸色黑红。听他口音,是外乡人。他一手拉着小风箱,一手摇着炮。那炮是个椭圆形的铁壳,两头细中间鼓,手把里还有一个气压表。当时,我不知道那是气压表,还傻傻地问炮米花师傅:“你把手表安在炮上?”

  师傅瞟了我一眼,说:“那个金贵的东西,我安得起么?”那个时候,我听大人们说,小伙子要订亲,女方首先要看男方有多少兄弟,有多少房子。再就是“三转一响”,即:手表、自行车、缝纫机为三转,收音机为一响。所以,师傅说,手表很金贵哩。这在当时,是最高的物质标准。也是那个年代,提亲说媒的硬件。

  好像不过一刻钟,炸炮米花师傅看了一下手把里的表说:“好了。”他右手停止拉风箱,弓起身来,左手压下炮米花的炮把,将炮昂起来,拿过用铁圈做口的长大布口袋。只见他将炮头套进铁圈内,提起左脚踩在口袋的铁圈上,右手拿过一个套筒搬手,套上炮头的一只角上,对我吼叫一声:“让开。”我赶忙闪身到一边。那师傅猛力一搬手,轰隆一声响,气浪把长口袋冲得圆鼓鼓。师傅把张开口的炮倒出炮米花到口袋里,他抖着口袋,倒炮米花。

  挨在他身旁的人赶紧把大米递给他,上到炮里面去。就在师傅封炮口的时候,我看扯风箱好玩,就拉起风箱,并添加木柴。那个师父看了我一眼,说:“慢慢拉,别把风箱拉杆弄断了。那是我吃饭的家伙。”我就坐在地上,双手握住风箱柄,一下一下拉扯风箱,听到“扑扑”声响,火炉里的火就窜起来,绕着炮燃烧。

  炮米花师傅就腾出一只手来,喝水,抽烟。有大人打趣说:“师傅,你收了一个小徒弟啊!”

  炮米花师傅“呵呵”笑道:“我养不起徒儿,这是谁家的伢?”

  袁奶奶听到叫唤声,走上前来,说:“是我带来的,李家的伢。怎么着?”

  “我带着,”那炮米花师傅说,“收做徒弟,怎么样?”

  “我作不了主。要同他父母商量。”袁奶奶说。

  “没得商量,我自己作

  主。”我说,“就炸炮米花。跟着师傅有炮米花吃。”

  “好啊,好啊!”大人们哄笑着。忽然,炮米花师傅打了我的手,说:“别拉了。”他手忙脚乱地踩炮,又是轰隆一声响,气浪把长口袋冲开。师傅说:“这一炮有点老了。”就是炒得时间长了点,加上我很卖力地拉风箱,火头猛,炮米花有点糊焦。那师父抖开口袋,直起腰身,说:“算了,这一炮不要钱。”

  “还能吃。”炮米花的主人是一个中年妇女,她说,“你收了一个小徒弟,就高兴得忘乎所以。忘了手中的活计。”她还是把五分钱的硬币塞给他,“还是收下吧,出门不容易,烟熏火燎。”

  “不收。”炮米花师傅打开了她的手,说,“做人要讲诚信。这一炮没有弄好,你没有要我赔大米,就是开恩了,我哪能收炮钱呢?”

  “你不收就算了。”那妇女收回了手,用先前装米的碗剜一碗炮米花,递给我说,“小徒弟,吃吧!”她可能真把我当做炮米花师傅的徒儿,“这么小就出门跟着师傅闯荡江湖,不容易。”她又问道,“为么事不念书呢?”

  袁奶奶在一旁说:“还冇到念书的年龄,到了念书的年龄,就要到学校去。”

  我怔怔地看黑脸的师傅。他笑道:“吃吧,饿了,就吃。”

  “哎,多谢了。”我接过碗,用手抓起炮米花就吃。那碗炮米花有一股香糊的味道,它就是不一般的味道。我三下五除二,把一碗炮米花吃完了,把碗还给那妇女。

  “好吃吗?”她问道。

  我点点头:“好吃得很。”

  “好。”那妇女说,“要好吃,我给你们师徒俩一人冲一碗炮米花吃。到了下半天了,也还没有吃中午饭,饿了吧!”

  黑脸师傅说:“那就更多谢了!”

  那妇女就挽着炮米花回去了。不一会儿,她一手端着一个碗来了。炮米花师傅赶忙站起身,接过一碗,说:“难为你。”他把碗放在地上,“让我把这一炮放了,再喝炮米花。”他把风箱猛力拉了几下,就拖过铁圈布口袋,轰隆一声响,就是一炮炮米花。

  我接过那妇女的碗,是用红糖冲泡的炮米花,甜甜的开水里飘浮着炮米花。喝一口,水甜,炮米花也甜。

  黑脸师傅几口就把甜炮米花喝完了。看来,他不是一次、两次喝炮米花。他把碗还给那妇女,说:“谢了!”

  那妇女笑了笑:“谢么事啊,举手之劳。”

  黑脸师傅抬头看了看天,说:“天不早了。还有几家的炮米花没有打完呢!”赶忙忙他的活计。

  我不能慢慢地品尝甜炮米花,几口就把甜炮米花喝完,还给那妇女的碗。

  冬天的日头偏西,下午就要很快地过去。在袁奶奶前面还有几家等待打炮米花的主,她上前来,说:“师傅,你明日就到我们那儿去打炮米花吧!天要黑了,我先回去。”

  “你是哪个湾子?”师傅问。

  “就是上面谌家院,”我用手指了指东方,抢着回答道,“不远。”这是我来的目的,正好奔主题。

  “等一等。”黑脸师傅说,“天黑前能炸完,就炸完。”他是走南闯北的人,有江湖经验。

  “等着吧!”我求着袁奶奶,“在天黑前,同炮米花师傅一道回去。”我问炮米花师傅,“你一定要到我们那儿去打炮米花?”

  “一定。大人说话算数。”炮米花师傅又放了一炮。

  袁奶奶说:“要是这样,我就等一会儿。”

  “等一会儿,”炮米师傅说,“等一会儿吧!我把这个湾子的炮米花炸完后,就跟着你们走。”

  他接连放了几炮,天就黑下来了。炮米花师傅对后面的两家还没有炸完的炮米花主人说:“明天就到上湾子去。我在那里炸炮米花,首先就炸你们的炮米花。”他又回过头来,对袁奶奶说:“今晚要麻烦你老人家,在你家借歇处。”

  “行。”袁奶奶说,“歇处有,就是不成好处。”

  炮米花师傅说:“出门人,哪有那么多讲究,有一个窝处就成。”他很麻利地收拾着工具,将炮和炉子等做一挑子,挑起来就走。他对袁奶奶说:“老人家走头里。”他跟着我们走去,并回头吆喝道:“没有炸完的炮米花,明天就到上湾子去炸啊!”看来,他真是一个老走江湖的人,时刻不忘了生意。

  我们一边走,袁奶奶一边问道:“你一天有不少的收入?比种庄稼活儿强。”

  “一天一天,”炮米花师傅说,“我是在冬闲的时候,出门混日子,顺带挣几个小钱。”

  “不是小钱。”袁奶奶说,“一天能放几十炮,一炮五分钱,一天有好几块钱呢!我们这儿一天的工值才一毛钱。你两炮就有我们的一天的工分钱!”

  “我还有炮呢,这炮是一百多块钱呢!我还没有挣够本钱。”炮米花师傅在后面解释道。

  “那是。”袁奶奶说,“成本也大。”在现在看来,当时的一百多块钱是一个很大的数目,小户人家还一时拿不出这个成本来。

  他们说着话的时候,在夜幕来临之际,走回来了。炮米花师傅跟着袁奶奶去了。我回到家里,把这一个好消息告诉给母亲,让她准备好大米、木柴,明天就炸炮米花。

  这一夜,我在睡梦中还在吃炮米花。在黎明的时候,一声炮响,把我震醒过来。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叫道:“炮米花。”向门外奔去,一边奔跑一边喊叫:“炮米花。炸炮米花。”

  我好像是那个黑脸师傅的徒弟,但不是。只要炸开了第一炮,就有第二炮。陆续地有人拿来大米、木柴,挨在炸炮米花师傅后面排队。这一天,炮炸声不绝于耳,直到黑夜,还响了几炮。让最后的几家把炮米花炸完,师傅才收拾好工具,他挑起担子,跟着他人又到另一个村庄去了。我们家炸了两炮,一炮是炮米花,一炮是合页果。袁奶奶家炸了三炮炮米花,黑脸师傅没有收她的钱,是在她家吃住一天,算是食宿费。看来,这个黑脸师傅还是一个实在人。

  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到那个黑脸师傅来炸炮米花。听说,在邻近的哪一个村庄,说他是走“资本主义路线”,没收了他的炮,还办了他的“学习班”。那时我不知道什么是“资本主义路线”,就是一个炸炮米花的走村串户的小手艺人,为什么要没收他的炮呢?难道一百多块钱的炸炮米花的炮就构成资本主义么?当时,我还想:他买那炸炮米花的炮钱是否赚够本钱呢?

  草于2015年12月13日

美文.分享

人喜欢

上一篇下一篇
猜你喜欢
点击加载更多内容  ↓